,“你个野狗超生的畜生! 你敢毁我清誉,好!我不能活了,你也休想活,今天先打死你,我再去跳河!我要你先给我抵命!”
打得良恭火了,握住她两个腕子,“是你自己撞着了什么‘鬼’一定要往我怀里钻!我还发懵呢你倒动起怒来了,你发的什么疯?”
吼得妙真一怔,眼睛一转,依稀想起些方才的事来。其实也是模糊不清的,自己觉着方才那个自己仿佛给谁附了身,行动言语全不由自己。
倏然一阵惧意袭上心头,倒不是怕他,只是怕了那个“疯”字。都说她胎里带着病根,一向未发过,以为是长辈们多余的挂心,想不到是真。
她自己从前是不忌讳说这个的,这会确有其事,竟也忌讳起来,怕给良恭知道。知道了他会怎么想?一个疯丫头,一下就能抵消她千金小姐的那份尊贵。
她忙拂了拂发鬓,把眼泪揩了,不好意思地笑一下,“可不嘛,是我自己在这乌漆嘛黑的地方吓破了胆。不怨你不怨你,你快起来。”
良恭略微抬头没好气地向腿上瞅一眼,“你骑在我身上我怎么起来?”
妙真跟着低头一瞧,真是坐在人家身上。她脸上登时火辣辣的热起来,烧着泪渍,愈发滚烫。她忙让到旁边草地上坐,也不知是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病心虚,还是打了他心虚,或者是为旁的什么心虚。总之是低着眼,要看不敢看地瞟他。
他也坐起来,脸上同样是火辣辣的,不过是给她打的。为这莫名其妙的窘况,两个人一时沉默着都无话可说,各自回想着这一阵莫秒奇妙的事。
妙真抬头望着那月亮,竭力管着自己。生怕稍有不慎就被摄魂夺魄,有一个陌生的自己在这夜里冲出来,吓退了人。
她盼着尽早天明,然而此夜作怪,比往常的夜长出好多截来,慢慢供人去混乱。
暮色烬去的另一端,看什么都是昏昏的,连三两只蜡烛也像沉默地藏着什么秘密,亮不及天亮,熄也熄不了。
白池就用手里的针将烛芯子挑一挑,光线稍微照得远些,把这正屋照得更空更大,胀着一种寂寞的思绪。
妙真花信皆不在家,她到正屋上夜,也是稍微避开林妈妈的眼睛。她娘那双眼盯她像盯贼,时刻防范着她与安阆靠得太近。其实将来她总是要跟着妙真成为安阆的人,可她娘就是那性子,安分守己,画地为牢,不容许一丁点的越界。
她扭头看东厢,那头的灯烛还没亮起来,大约她娘吃过药便睡了。收眼的功夫,看见场院里走进来一个人,她登时有些慌乱,针线捏在手里,不知该不该放,该不该走去迎。
片刻安阆已走进门来,看见白池在榻上,眼睛故意在屋里巡视一圈,“大妹妹不在家?”
“是安大爷来了,快请坐。”白池这才搁下针线篮子,走去倒茶,请他在椅上坐,“大姑娘二姑娘都陪着太太舅太太往嘉善访亲戚去了。”
“那我来得不巧了。”嘴里虽这样说,人却已安稳地坐到了椅上。
“安大爷吃过晚饭没有?”
“才刚陪着姨父与寇姑爷吃过,四处走走,消消食。”
“就走到我们这里来了。”白池笑着接话,两个人都默契地表现得若无其事,目光却在彼此身上周转。
可四目相接时,目光又似隔烟罩纱,像有说不出的话弯在各自曲折的肚肠里。
不过既然来了,总要与平常有些不一样才好,安阆这样想着,把吃空的茶盅握在手里,垂眼看,“我记得你娘像是大妹妹的奶母,你和大妹妹是自幼一处长大的。我没记岔吧?”
白池坐回榻上去,又捧起绣绷子,“安大爷好记性,读书读得好,连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记得劳。”
安阆腿架在腿上,歪着身子斜斜地看进罩屏内,“这怎么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呢,只要是个人,就都是大事。”
白池老远笑看他一眼,“唷,那人同人可不一样,有的人生来就是要紧的人物,有的人就是死了,不过随便找个坑一埋,也没人计较他是怎么死的。”
“姑娘这话倒是招出我一些伤心。从前未有功名时,我就是你说的这种人,死了也就死了,没人计较,也没人怀念。”
“怎么会呢,就是我,”说到此节,白池又看他一眼,低下笑脸,“就是我们大姑娘,也不知道要哭多少回。”
安阆把着茶上的盅闲闷地笑着,“大妹妹是爱哭。有时候哭起来,简直叫我不知如何招架,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招架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谁叫姨父待我有再造之恩。”
椅畔的桌上有盏银釭,炕桌上也点着只蜡烛,共同被夜风拨动两下,共同跳出某种奄奄一息的哀愁。
白池缓缓把绣绷垂在腿上,仰着连无奈又凄丽地笑一下,“所谓‘恩重如山’,有时候也是能压得死人的。”
紧着安阆便郑而重之地凝望她,好像一个心封锁半生,总算听见了一阵温柔的叩墙。但那不过是朵隔墙之花。
当她把眼对上来,也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。彼此的目光磕